pixiv：4741947name：マエナシ 翻译：@godyo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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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又名：红富士冰糖心

粗长注意

6天3w字，勉强合格？

* * *

　一路上他们打了会雪仗，在一尘不染的雪原上花式踩脚印，堆了一个大雪人和好几个小雪兔，将到便利店的十五分钟路程硬是拖到了快日落。不知何时起，他们早已没有了先后之分，时而并肩时而追逐，再也不觉得冷。

　当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，便利店里没有一个客人，只有电视机孤零零地放着新闻，收银小哥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后。

　高个子的那个穿的异常单薄，面向凶恶，店员小哥拘谨地一点头。随后注意到大个子的身后似乎又紧随而来了一个小个子，普普通通，店员小哥二点头，喊出了欢迎光临的口号。

　唯二的两位客人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，更何况外表迥异的二人看起来又是如此亲密。但是青峰本就不会在意他人的视线，黑子也从不会为受关注而困扰，都是满不在乎地挑着食物，店员小哥再一次感到了寂寞。

「哲，我想吃拉面」

　青峰在杯面货架的新品区域前停下脚步。

「反正大概有七成都是你吃，所以你做主就好」

　青峰手指的，是一款“浓厚豚骨汤汁、叉烧外焦里嫩、就是好吃！”的浓烈型杯面。既然黑子没有意见，他就不客气地往篮子里扔了一盒。顺便一提，篮子本是由黑子提着的，但青峰以“我买单啦”的不知所谓的理由强行夺了过来。

「哲，我还想吃米饭」

「好的好的」

　青峰看着烤肉盖饭和炸猪排盖饭犹豫不决，驻足停留的却是饭团的货架。

「哲，你说我吃哪个好？金枪鱼是必须得有的吧？再选一个什么好呢」

　这个鸡肉的和虾的看起来都不错啊，青峰陷入了沉思，黑子拿胳膊肘戳了戳他。

　怎么了？青峰向下望去。

「青峰君，不用替我考虑的，主导权不是都交给你了吗」

「干嘛啊，我们两个人吃饭，就两个人一起选啊」

「……真没办法」

　那我就选这个吧，黑子说着拿了一个柚子明太子的饭团，结果倒是青峰，把上述提到的口味一个都没落下，各扔了一个进框。

「哲，香肠和火腿蛋，你猜我想吃哪个？」

　青峰比划着旁边货架的卷饼又问。

「火腿蛋」

「错，是香肠咯」

　青峰贱兮兮地笑着，黑子却察觉对方肯定是捉弄他呢，便灵机一动，揶揄起来。

「青峰君，你可想仔细了。你在结账的时候，路过保温柜肯定会再加一根烤肠。这样好吗？」

　黑子用余光瞟着不远处的收银台。

「香肠就重复了哦？」

「那我也可以不要烤肠，改成炸鸡块啊」

「不是的，烤肠和炸鸡块你都会点，所以现在还是老老实实拿火腿蛋的吧」

　被黑子自信的气势压倒，抑或是说，他本来就想乖乖听话，总之青峰没有坚持己见，拿了一个火腿蛋的卷饼。

　三明治也是同样的一番纠结，好不容易敲定了，看见黑子难得主动伸手，拿的口味，居然是蔬菜沙拉味。

「……你这家伙，你是女孩子吗？」

「只是被你对比得而已」

「吃肉才正常呢」

　蔬菜沙拉这种东西，吃再多到肚里也不顶用吧？青峰腹诽，继续在面包架拿了炒面包和炸猪排包，提着篮子，再拎着黑子，接下来就是期待已久的零食区。

　挑了好几款美味棒和薯片之类放进篮子，里面的东西已经堆得黑子心惊胆战了。

「买这么多，吃得了吗？」

「晚饭吃不下，还有夜宵和明天呢」

　晚上熬个夜呗？青峰提议，黑子也欣然点头。

　

「紫原君看到这一篮子一定很开心」

「那家伙要是来了，这点哪够啊」

　也对，黑子笑答，他们总算是进入了最后一步。

「那再买点饮料就可以回家了」

　黑子拿了绿茶和桃味的碳酸水，青峰则是可乐和牛奶苏打。沉甸甸的篮子被青峰嘿咻一把提起来，确认了黑子没走丢，终于朝收银台出发。

「再来一根烤肠和两个炸鸡」

　看见了保温柜，青峰张口就来，随便点了两个平时的常用菜单。

　――哎呀，这不就全被黑子说中了吗。

　侧头去看神预言家，黑子正心领神会地笑着，用手肘戳他的侧腰。

「哼，是你说了我才点的啊！」

　这下黑子就笑出声了，双肩都在上下颤动。青峰被笑得有点丢脸又满心痒痒的，怄气般地又追加了点单。

「再来份鸡米花！」

* * *

　

　清点过后，一共是三个沉沉的袋子。青峰拿了两个，黑子拿一个，正要走出店门，黑子却忽的停下了。

「青峰君，你稍等一下」

　说着黑子扭头又回到了收银台。

　是忘买了什么吗？青峰没有跟上去，就在杂志区附近等他。其实他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杂志，若是平时，可能会找找泳衣特辑什么的，但是今天他真没有半点这个兴致。扫了眼花花绿绿的货架，大部分都是圣诞、元旦、新年之类的主题刊物。他把塑料袋搁在地上用脚撑住，空出手去随便拿了一本寒假旅游的杂志来翻。

　书页啪啦啪啦响着，里面介绍了很多海湾沿岸和山间的兜风露营路线。沿途还有温泉疗养、体能运动之类的项目，青峰连图带文字一目十行地看着。这些景点玩乐他倒没什么兴趣，不过，能让他去到这些远一点的地方的话，忽然的，就想去考个驾照。对于高中生，机动车虽然不行，但摩托车驾照却不算困难，不知他爸妈会不会同意。

　有驾照的话，是不是也能去接送黑子了呢。不对，不是这样的，他不是为了这个啊。那…他是想怎样呢？扪心自问，却又觉心头有份难言的燥热。

  「久等了」

　黑子的手里多了一个小袋子，正在他身后探头。

「哦——」

　他关起杂志，放回书架，黑子的视线随着他的手移动。

「青峰君想去旅游吗？」

「嗯？」

「看你在看旅游杂志」

「不…就看看」

「出远门玩玩也挺好的呢」

「对吧，坐电车也不错……」

　但是有驾照的话，就能和你一起去了。青峰吞下了后半句话，招呼黑子上路。

　他们出了店门，再度包裹到冰凉的空气里头，黑子开始在他的新袋子里摸索。一阵窸窸窣窣，青峰面前递来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东西。

　白胖子蒸蒸冒着热气，熏着青峰的脸暖暖的，原来是个肉包。

「你不是买给自己吃的啊」

「青峰君挡风辛苦了」

　黑子冲他挤眼调笑。

　青峰便来者不拒，接到手里。他肚子早就饿了，一咬就咬下一半去，一个包子两口就解决掉了。黑子感慨万千。

「你们还真像啊，你也是，火神君也是，吃东西的样子一模一样」

　说着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递过去。准备得挺充分的嘛，青峰接过，这次是三口吃掉了。两口的话稍微有点浪费呢。

「是你吃得太少了」

　火神确实是吃太多，这个他承认。青峰自己吃的也不少，但是一般运动社团的高中男生基本都是这个食量吧，他周围的那些队友，没有谁比他吃的少多少。

　每一家的妈妈每周都得出去买很多次菜，大米也是烧的再多吃着吃着就没了。一天他们会想吃五顿，多的话还得吃八顿。早饭，早上训练完了的饭，午饭前的饭，午饭，点心，晚饭前的饭，晚饭，夜宵。吃完了一顿过一会儿就又饿了，如果不吃的话，就饿得动不了。在青峰看来，没吃多少却能一起训练的黑子才比较不可思议。

「只是和你们比起来少一点吧，大概吸收比较好」

　就算有道理吧，青峰还是会介意。不多吃一点就长不高，在普遍追求身高的体育界，黑子的身高可是拖后腿的。

　黑子拿出袋子里最后的一个包子，掰了一半，其中一边送到青峰嘴边。

　热气带着肉香，包裹了青峰的视野。

「青峰君，给你」

「你好歹吃一个整的吧……」

「那样我晚饭就吃不了太多了」

　青峰叹气，把脸凑上去，想直接叼过来，就像黑子在喂他似的。他发誓，他不是故意要搞什么暧昧，一切都是下意识做出来的。

「额」

　那么黑子缩手，应该也是下意识的吧。

「啊」

　青峰也缩回了头。

　他们尴尬沉默的时间很短暂，黑子再次伸手，正经八百说了一个请字。　

「谢了」

　青峰也是正经八百地拿过来，用自己的手塞进嘴里。嘴里有东西，他就不必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了。

「不客气」

　黑子回礼，然后把脸扭到青峰看不见的一侧去了。

　半个肉包的味道早就飞到天边去了。青峰只是反复告诫自己快点冷静一点。

　他刚刚是想做什么的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只是黑子递给他肉包，正好就在嘴边，他就想张嘴罢了。其实也就是这样，不对吗？

　那现在这种尴尬的气氛又是什么呢。他眼神往黑子那边瞟，却因为黑子低着头无功而返。他只看到他耳尖发红，但他不确定到底是因为刚才的举动还是天气太冷。

　雾气呵在嘴边，从睫毛的煽动青峰知道黑子在眨眼。只是这微小的动作就让他心悸，他知道刚才的举动虽是无心却也足够暧昧，若是因为这个就让黑子误会疏远自己，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变成泡影，他就真的后悔莫及了。

　和黑子在一起的时间令他开心。呆在家里就很好了，能一起出远门的话更是求之不得。但是，他觉得可能不止如此。

　他向上看自己的眼睛、他含了浅笑的唇。他无所保留向自己投来的好意，都让青峰开心。所以不止于此，他想要更多，他整个都想要。

「――哲」

「――青峰君」

　几乎同时，他们互相唤了一声，青峰低头、黑子抬头，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，四目相对。

　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不躲闪地对视了呢。对视的时候的距离感和羞耻心又是何时开始孕育的呢

「……你那个袋子，我来拿吧。给我」

「……青峰君手里的再分给我一个吧」

　又是同时说话，说的也是一样的话。两相无言。先伸手过去的是黑子，青峰却轻巧地躲开。

「不用了，反正有八成都是我吃的」

「没有那么多，七成而已。所以还是让我提一会」

　你来我往争执的时候，猛然间一阵强风刮过，树叶上的积雪被吹得大块大块往下掉，凉风和细雪刺得青峰睁不开眼。期间雪块不知还砸到了什么硬物，发出撞击的沉闷声响。等了一会，好不容易风才过去。

　等他终于恢复了视野，黑子却已经不见了。

　糟了，他把黑子丢了！他几乎是有种爹妈丢了宝贝儿子的错觉，油然而生的恐惧催着他放声大叫。

「哲！？」

「――我在这里」

　左后方听见了回音。

「刚才…风有点大了」

　他回头看去，黑子正坐在雪地上，有点绷不住却又有点尴尬，正冲着他苦笑。装满了粮食的袋子正在黑子的腿上，被他用一只手抱着，另一只手则撑在地上。

　虽说带了手套不会太冷，但一屁股摔在地上哪有不疼的道理，弄不好扭到哪里就更糟糕了。

　青峰慌忙伸手去扶他。

「有没有伤到哪里？」

「没事，没有摔得太狠，只是坐到地上而已。不疼」

　积雪这么厚，坐起来一点都不疼，黑子道。

「那就好…」

　黑子把手搭在青峰伸出去的手掌上，他把它握住，狠狠捏了捏，等把黑子拉起来，迅速抢走了他的袋子。

　看见他不满的样子，青峰笑了。

「你这不都摔倒了吗」

「那是风的问题」

「是吗是吗」

「青峰君也要小心走路啊」

「我还不至于被风刮倒呢」

　他们再度开始前进，走出去好几米远，这才察觉，原来牵着的手还没有放开。他一边拎着袋子，一边抓着黑子，两边都是满当当的。隔着手套传来的触感，让他不由屏住呼吸。至于脚下步子没停，他自己都觉得太了不起了。可是他实在不敢去看黑子的表情。他觉得现在要他扭头去看，就会像扭生锈了的螺丝钉那样，使再大的力气也纹丝不动。

　他就这样牢牢捏住黑子的手，没考虑到路人会如何看待他们，只是一心想着黑子会如何看待自己。至今黑子也没有把手收回去，会不会是他捏得太紧了，黑子挣不开？虽然没听见黑子的声音，但搞不好他正用目光告诫自己呢？反正他也不敢去看，不看就什么也不知道。

　这就是他们沉默的回家路。手一直牵着，但至于黑子为什么没放手、或者到底有没有回握，青峰却一点头绪都没有。

* * *

　他让黑子先回家，自己去五月家拿说好的菜。五月早就换好了衣服，整理好了发型，就等着她的哲君再度光临了，却被青峰一句“太冷了让阿哲先回家待着吧”所说服，没再给青峰脸色看。

「说的也是，哲君和你可不一样，可不能冻着……」

「我也冷啊！我就随便冻了是不是」

「明明这么黑，不要骗人了」

　黑是我生下来就这样！不过，对于“阿哲可不能冻着”这一点他没有意见。他和五月都认识这么多年了，随便顶一句嘴，就能收获十句说教，这个道理早已烂熟于胸，不过说自己黑而已，爱说就说罢。他老爹也常教育他，女人上了年纪之后，说教的字数也成正比增长，说着说着还能把多少年前的破事一并旧事重提，所以可千万不要顶嘴啊。

　他隔着饭盒闻了闻里面的炖菜，感觉还不错，这就要告辞，五月却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肩。

「要是哲君在你家感冒了生病了不开心了我可饶不了你啊！」

「知道啦」

　这一点他们的意见倒是出奇的一致。互道新年好后，他踏上了回家的路。今天的家和平时不同，今天的家里有黑子在等他。

　先一步到家在黑子似乎是替他开好了暖气，进门之后立刻一阵暖意袭来。黑子却没有自己跑进被炉，而是在厨房收拾他们买回来的一大堆吃食。

「欢迎回家」

　注意到进门响动的黑子笑脸相迎。

　青峰觉得自己这辈子头一次听到这么幸福的欢迎回家。

「嗯，我回来了」

　他朝居家搭档展示了手里提着的饭盒。

「拿来了」

「闻着好香啊」

「好像是炖菜」

　说起炖菜，首先想到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蔬菜混在一起煮吧。青峰不喜欢没有肉的任何菜系，不过没有必要张口就抱怨，他可不想破坏这么温馨的氛围。

「里面有土豆呢，还有胡萝卜，这个浅色的是什么」

「不管啦，我肚子饿了」

　桃井家的餐桌他也算是常客，桃井妈妈的手艺自然也得到了他的承认。但是这样的妈妈是怎么养出五月这个厨房傻子的，实在是匪夷所思。

　他们用微波炉转了转，各自盛了一大碗，再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拿了六七成出来，在桌上堆了好大一块面积。

　份量和菜色都着实令青峰满意，但是最要紧的，他的对面坐着黑子。灵气的眼睛里现在正显露出些许踌躇，盯着桌面上的饕餮大餐愁眉思考。

「我们真的吃得了吗」

「吃不完还有夜里和明天呢」

　其实这个份量和青峰妈妈平时做的差不多，而且少了不少蔬菜，让青峰更有食欲。油炸物、碳水化合物、零食、饮料，高中男生最喜欢的食物都在这里。

「赶紧开吃！」

「等一下，我开动了还没说呢」

　望过来的眼神太过于犀利，让青峰下意识就放下了急吼吼拿起来的筷子。二人齐齐拍手，一起说了声我开动了，得到了黑子的微笑示意后，终于狼吞虎咽起来。

* * *

　晚饭的结果，以青峰的胜利告终。

　黑子还是小看他了，正如青峰所说，有八成都是他吃掉的。

「太壮观了」

　望着满桌的狼藉，黑子犹自不敢相信。

「我就说这不算多吧，是你吃的太少了」

「我觉得我已经很饱了」

　青峰没有继续吐槽，而是就着双腿塞在被炉里的姿势往黑子这边挪，然后侧爬在地上，单手撑头，肆无忌惮地盯着黑子瞧，表情极其享受。

「青峰君」

　黑子换上了一张严肃的模样，郑重其事的语气让青峰心头一紧。

「奶奶说吃饱了立刻就躺下，会变成牛的」

「……才不会啊」

　好吧，他不该期待会听到什么让人怦然心动的话的。

「盘子，要不要收拾收拾？」

「啊、恩恩」

　从不做家务的青峰听到这个提议，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。

　他们收掉了所有空着的包装袋，把碗筷和饭盒放进水池里。青峰说泡在里面就好，黑子执意要自己洗。

「你一个人的话是不糊洗碗的吧？等你走了，一直到过完年回家，脏碗还会堆在池子里哦」

　正在给垃圾分类的的青峰听到这么不留情面的话，也只能十分无奈地叹气。

「我看起来就这么懒吗？」

「我只知道你最讨厌麻烦了」

　说的非常中肯啊，青峰悻悻咋舌。

　他将最后两个小碗送到黑子占据的水池里，水花溅在他的手指上，冷冰冰的，吓了他一跳。

「喂！你这笨蛋！」

　青峰几乎是吼出来的，语气里还藏了慌张。

「你傻啊，开热水啊！」

　说着他也不等人答应，直接帮他拧开了热水那边。可是一拧，却发现不出水，这才想起来老妈临走前料到他根本不洗东西，就把厨房的总阀给关了，心底又是一阵苦闷。就在这时，他听见了黑子的小声道歉。

「对不起…我没找到热水要怎么开…」

　其实总闸就在正上方的管道附近，但就算黑子曾经是他家的常客，热水阀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知道得多清楚。黑子明显是被他的吼声怔住了，侧脸上线条绷得紧紧的，用余光偷偷瞟着他。

「不是啦…我不是在吼你……」

　打开阀门，水流渐渐变暖，终于不再是那么凉到骨子里的温度了。

「就是…这么冷的天，水太凉的话……手，手会冷的吧！手冷的话全身都会冷…冷的话就会感冒——」

　淅沥沥的流水声停止了，随后而来的是黑子颤抖的笑声。

「你这…我担心你呢，你还笑！」

　青峰提高了音量，黑子却也笑得更大声了。

　知道啦，他听见他这么说。

　他很久没有看见他这样的笑容了，他记得上一次也许是在他们漂亮地赢了球碰拳的时候？他的笑声里绝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，那么这代表了什么呢？为什么青峰会觉得心里头闷得快要爆炸了呢？

「谢谢你，青峰君」

「……你别冻着就行了」

　自己不是在生气，只是无比的担心——他的心情是否好好的传达过去了呢。他抹了把自己羞红了也看不出什么的脸，有点庆幸，又有点心虚地背过身。

「我…我去把浴缸洗洗」

　回答他的那声“好的”，听在青峰的耳朵里像是涂了蜜一般。

* * *

　刷好了浴缸，回到厨房，黑子也快结束了作业，正在最后擦盘子。青峰顺手帮他一起搞定了收尾工作，按下了烧水的按钮。

「水烧好了你先去洗澡吧」

　黑子正要拒绝，青峰又赶紧加上了洗碗辛苦了、太不好意思了之类的理由，总算是把人推进了浴室。

　换洗内裤的问题他们已经想到了，在便利店就已买好。但是睡衣实在是不好办，青峰只有翻出他初中时候穿过的旧的一套给他凑合着。当然，在黑子身上一比划，还是略大了。当黑子洗好，穿着长袖口长裤脚的睡衣坐回到他身边的时候，眼神里有难以言说的郁闷之色。

「我本来不打算太在意体格差异的」

　张口全是酸意的黑子，青峰放肆地大笑起来。

　浅色发梢上滴落下来的水珠，划过熏得泛红的肌肤，落在纤细的后颈，沿着背筋先向下，埋没在松垮的睡衣里。青峰好像有些醉了。

「还会、长个儿的」

「那是当然了」

　他不敢再呆在这里了，逃也似的进了浴室。

　躺在浴缸里，青峰幻想着。其实他们可以一起洗的，他如果提出这个建议，也许也能有机会像以前那样一块洗澡。但是想要欺骗自己是很困难的事情，他真能用平常心去邀约吗？不行吧，不是这样的，现在还太早了。对高一男生来说，浴室play什么的，难度还太高了些，哪怕这连play都算不上。他后知后觉开始庆幸，自己还没糊涂到无法挽回的地步。

　他又回忆了一遍以前和黑子一起洗澡时候的事情，怎么感觉当年非常纯洁的记忆，现在想来都这么羞耻了？换做黑子的话，他会有一样的心情吗？不，那是个坦坦荡荡的男子汉，青峰去邀约，黑子一定是十分自然地答应才对，哪来的他这样扭捏？他绞尽脑汁去模拟，模拟黑子含羞的模样，他害羞，自己也害羞，两个人一起羞羞的，那该是个什么样的可怕景象啊！

　脑袋昏昏的，好像有点泡太久了，青峰赶紧从水里挣扎出来，迅速洗好了身体。正要关水，忽觉不对！不不不，这样可不行！今天可不是他一个人睡啊！就算不是挤一张床，他也不能这么马虎洗澡啊！坐好、挤了一大摊洗发水、全部揉在头上，又用浴球起了厚厚的泡泡，耳后、背脊、脚趾中间、膝盖窝里，平时老妈会唠叨的地方一个也不拉下，把全身仔仔细细搓了一通。

　他可不是抱了什么糟糕打算的。只是不想让黑子觉得，自己是个洗了澡都还脏脏的人。只是这样，很单纯的。

　一边擦头发一边朝客厅走，路过厨房，发现里面亮着灯。

　伸头进去一看，黑子正在削苹果。

「我想你洗澡出来，会不会口渴」

「谢啦」

　削好之后，黑子还细心地洗了刀具。

「借了一点盐用」

「啊？啊……随便用啦」

　盐和苹果有什么关系？青峰不解，看见黑子端着盘子靠过来，两根手指捏了一块，往嘴里送。发现青峰愣愣望着自己，黑子好奇问道：青峰君不吃吗？

「啊…嗯……」

「你该不会是懒得洗手吧」

「好麻烦」

　说着，青峰张开嘴。事实也证明，这次他没有赌错，黑子这回没有后退了，捏了一块苹果，也送到了他的嘴边。叼住，然后整个吞下。

「削好了的也不错嘛」

　大块的果肉塞满了他的嘴，咬下去满口都是汁水。

「你究竟是有多讨厌麻烦啊」

「这你可就别管啦」

　青峰再张嘴的时候，黑子已经不用他提醒，主动送过来了。

「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青峰君改一改吗？」

　有很多啊，青峰在心中回答。

　――比方说你，就很有效。

* * *

　准备铺被子睡觉的时候，青峰开始有些纠结，如果他把之前心里那句话说出口，会收到什么效果呢。也许、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，但是更多的应该只是让空气变得尴尬吧。可能他今晚就捞不着和黑子睡在一个屋了，要是分房睡的话，他后悔都来不及。这么一想，可能他忍住没说是正确的选择，但是他又觉得不该为没做出的尝试而感到安心。

　黑子今晚要睡的地方，自然是青峰自己的房间。他们只开了一个屋子的暖气，搬来了客人用的被褥。年末深冬的季节，家里实在很少来客人，青峰翻出来的被褥怎么看都有些薄。他想把两张叠起来，叠一床厚的出来，但是记忆中似乎还有一床的被褥他怎么也找不到。他记得是在某个压缩袋里，塞在自己房间的壁橱了才对，但是找了一圈无果，也不知给他妈妈塞哪去了。

　无奈，只有把他自己的被子换给黑子了，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。

「摸起来又软又暖和，没关系的」

　底下垫的褥子是毛茸茸的，可能确实比布料要暖和些吧。

「可是被子还是很薄啊」

「那不是还有暖气吗」

　本人都这么说了，青峰只好放弃，最后又把暖气开高了两度。躺下后又聊了好久的天，翻来覆去，直到黑子连打了三个哈欠，这才准备就寝。

　离得比较近的黑子主动起来去关灯，青峰躺在自己的床上，伸个懒腰，打个哈欠，然后感受到了身体最原始的欲望——他肚子叫了。

「好像，有点饿」

　黑子震惊。

「晚饭不是吃的饱饱的了吗？」

「那都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啦」

「洗完澡还吃了苹果和冰棒，后来你又吃了一袋薯片不是吗」

「嗯……」

　青峰翻了个身，在下楼拿东西吃和肚子饿之间抉择了一下，天平最终倾向了嫌麻烦那边。

「我肚子叫了会不会吵你」

「我已经习惯了」

　啊啊，是火神那家伙吧。青峰再度翻身。心里头有点烦躁，黑子也没再说话，于是他在床上扭来扭曲，终于忍不住伸头去看打地铺的黑子。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，从被子的凸起他能隐约看见黑子的轮廓。

　听见了一阵窸窣，水蓝色的脑袋动了动，转向了他这边。

「青峰君怎么了？」

「没事」

　他没出息地蒙住了头。说不清是失败感还是怒意，只知道胸口里头痒得不行。

「青峰君？」

「火神啊」

　他盖过黑子的声音继续说。

「到底有多能吃啊」

「……一天大概能吃掉我半个月的份吧」

　黑子的回答里带了点无奈。

「青峰君。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和火神君比食量了。你确实也挺厉害，但是火神君的食欲是超越常理的」

　听罢，青峰在被子里抱成了一个团。

　他并不讨厌火神，只是看不惯而已。他也不是要和火神比什么食量，他对火神一切不爽的根源，说实话，都只来源于黑子。这是没办法的事情，火神和黑子太近了，他们是必将相遇的两个人，这样的他们相遇了，青峰能有什么怨言？无法有怨言，他却也不想就此抽身退走。青峰是青峰，与火神本就不同，最重要的还是黑子的选择。黑子现在在他的身边，这是火神也无法干预的。

「――阿哲，明天早饭，你给我多吃点啊」

　他撑起脑袋，冲黑子说道。

「这个…我可以拒绝吗」

　为难的语气让青峰笑起来，满意地躺回被子里。而这回换成黑子撑起脑袋了。

「青峰君」

「嗯？」

「……晚安」

「干嘛啊，现在才说吗」

「刚才忘记了」

　不经意间，好像混入了甘甜的笑意。

　黑子正在看着他，视线在他的床上游移。他也在看，所以他知道，他们时而会交错的目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脱离他的掌握。

　他如果回答了这声晚安，是否就相当于宣告了今晚的结束呢。已经不早了，但他依然不想啊。

　青峰起身，黑子似乎被他的动作吸引了，也向前倾了倾。

「……你冷不冷啊？」

「不冷」

　刚说完，黑子打了个喷嚏。

「我说你…明明就是冷吧」

「真的不冷」

　然后他又打了一个。

「还说谎？」

　青峰把自己的被子抄起来，往黑子的被铺上一堆，随机出门而去。他也没在意客厅有多冷，在沙发和被炉附近拿来了所有他能看见的保暖用品——什么毯子呀、靠垫呀，然后冲回屋内，全都给黑子盖上。

　支起上半身的黑子立刻就被压垮了。青峰本没有恶意，只是过分的担心让他头脑发热而已，可是站在黑子的角度，实在是有些困扰。

「这下不冷了吧？」

「啊、青峰君……好重、好闷……」

「哲？！」

　扒拉开乱七八糟的布团，托着后脑勺，把里头埋着的黑子露出来。

「你这个人……真是…」

「抱歉」

「你拿了多少东西来呀」

　黑子的喘息喷在青峰的胸口上，只隔了一件薄背心，完全起不到什么阻隔作用。

「青峰君真暖和啊，为什么体温会这么高？」

　他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姿势，像是他半抱着黑子似的。注意到了，他却没有收手。

　他看得出黑子应该是没有恼怒的。要是他不愿意，完全可以自己离开，更不会说出这样话来。

　还是说，黑子还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在意的事情呢？

　――于是他决定，就算是后知后觉，他也不打算让人逃走了。

「你都冰凉的了」

　他使上劲，把托在手上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拢。黑子的动作很僵硬，却没有反抗的力道。

「真的，太凉了吧，能不感冒吗」

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，也没有听见回话。只有肌肤凉凉的触感在彰显着存在，是那么庞大，占据了他全部的神经，却都是来自这么一个小小的身体。

「――青峰君，这是在当人形被炉吗？」

胸口处传来了闷闷的玩笑声。

「难道不暖和吗」

「……非常暖和」

　没有被拒绝，他就抱着他往下倒，两个人一起窝进了被子里。要是没有黑子压在胸口，他怕是心脏都已经蹦出来了。但是走到这一步，蹦出来他也不能回头，只有这双手，绝对不能放开了。

「别动，你就当是抱枕吧」

「这抱枕也太大了」

　黑子似乎是在笑，没有听他的话，继续不安分地扭动。不是为了要和他分开距离，而是改变身体的位置，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。于是青峰放任了他的小动作，配合着，伸展了手脚，让他在他圈出来的位置里折腾。等到黑子终于停下来，他收拢了胳膊，最好的拥抱姿势完成。

「大是大了点，不过舒适度极佳」

「这可是特别定制款」

　黑子笑了，在他的怀里，带着他的手臂一起震颤。

「特别定制呀……那就只有青峰君一家有了」

「当然」

　他也跟着笑起来，被子随着他俩的动作上下起伏。为了抱得更紧些，青峰再一次收紧了手臂，指尖在黑子的背后，隔着衣料抚摸。

　好暖。热气在他们之间汇聚，灼烧着肌肤，好热好暖。

「――哲。我本来，没想过有机会跟你见面的。更没想到能让你留下来住」

　黑子没有立刻回答，等了一会，才用细微的气音在青峰的身体里说话。

「我也是，没想到年前还能和你在一起，住在你家，还把你当抱枕」

「是吧」

　他们四目相对，话音已经散去，一阵无言。青峰在压迫而来的预感中无以适从，只有一瞬间闭上了眼睛。

　还好……他听见黑子说了这个词。细腻的，像是要穿过他的胸膛，在里面塞满蜜糖。

「……还好，下了雪……」

　青峰没有找到回答的话。他把手压上黑子的胸前，静静地听着，里头的躁动和他的一样、不，可能比他的还要快些。

　他没有睁开眼睛。不知道是感谢、安心、喜悦还是期待的情绪席卷着而来，他都不知道黑子早已透过他的手感受到了他的颤抖。只有、只有这份喜爱，是他唯一肯定的。

「――我也是。还好下雪了。」

　还好这场雪，大到可以让他回不了家。

　他把黑子的脑袋狠狠按在怀里。越是觉得热，就热得更厉害，心脏狂跳，明明都快要受不了，身体还是在疯了般地制造热量。

　——就把他热死在这里吧，他想，然后像是回应了他的祈祷，黑子第一次主动伸手，搂住了他的腰。黑子可能快要睡着了吧，喊他的名字的时候听起来更像是无意识的嘟哝，含糊不清的，在青峰的耳膜里滚来滚去。

　嗯……他轻轻答应着，用能被允许的最大的力量收紧了怀抱。

* * *

　次日醒来时，外面是令人炫目的雪后艳阳。

　青峰目送着黑子的双亲开车来接他。

　他们交接的目光中还有青涩和生硬，但不可忽视的，还有心意相通的默契，这可不是单纯的朋友之间能够出现的感情。

　总之不管是谁，他绝不会放过出了黑子以外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模样的任何人。这么想着，青峰的脸上再度浮现了生人莫近的狠劲儿，然后又戏剧性地在黑子的一声呼唤下瞬间吹飞不见。

「恩恩，怎么了」

　喊了却没有下文，黑子只是望着他直笑。笑里面带了搞怪，让青峰全身都痒痒的难受。

「干嘛啊，笑什么呢」

「我没有笑你」

「这还叫没笑啊！」

　他气不过，伸手就要去揉黑子的脸颊。对面似乎知道他要来这一招，情急之下扭头，青峰的手指就这样擦过被风吹得凉凉的嘴角、一路沿着柔软的唇、在含着笑意的齿缝里、侵入了湿润的舌。

　黑子睁大了双眼，青峰自己也被吓了一跳。

「啊——抱、抱歉」

　他闪电般地抽回了手。

「在外面……这样有点……」

　黑子捂着嘴，话未说完却没了后半句。耳尖和脸颊都在迅速变红，红得青峰都怀疑他要把自己烧着了；红得青峰都想不管不顾、把他的脸掰到自己跟前、看看是不是整个人都熟透了；红得像他带来的那袋苹果，削了皮，里面都是蜜糖，可以一口、再一口——

　他用近乎凶残的力道打断了自己的幻想。黑子诱发的冲动，也只有黑子能将它压住。青峰搔了搔脖子，觉得应该再道个歉。

「抱歉，阿哲」

「不…我也是」

　若是刚才碰他的不是自己的手指，而是别的什么地方又会怎么样呢？比如自己的唇。他望着黑子消不下去的热度，一边道歉，一边却还在做着这种假设，当真是太失礼了。

「我会注意的，真的」

　黑子没有表态，青峰不知道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慌乱。可是不断萌生出来的类似可爱、诱人这样的情绪令他难以忽视，要是被黑子知道了，绝对不会对这样的形容词感到高兴吧。所以结果，他还是没能在沉默的对峙里找到出路，搜素词汇的大脑也叫嚣着要罢工，脱口而出的，是他的舌尖所最为熟悉的发音。

　就是他的名字。

「哲」

　他把手插进兜里，显得从容，视线不偏不倚地看过去。

「过完年，回来之后，再见面吧」

　忽闪、忽闪，他看见黑子眨了两下眼睛。

　仅是如此，就让青峰在心里高歌。哪怕没有语言，哪怕没有视线的交流，他也知道黑子在为他的话而期待。

　他期待他的邀请，期待他们的见面，毋庸置疑，他们心意相通。

「――那我们一起去初拜怎么样？」

「好啊」

「那我回来之后就和你联系」

　唇角上扬、眼神微眯，黑子脸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笑。这是连青峰都没有见过的、令他感到无比幸福的模样。

　他相信，不只是他，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没能见过这样的黑子，而他是第一个。糟了糟了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些东西，好像下一秒就要火山喷发了。

「……阿哲啊，我…我可能整个寒假…每天都要想着你过了」

「那正巧，我也一样呢……」

　话落，他们相视而笑，远处已经听见了汽车驶来的声音，应该就是黑子的父母吧。他要在最后的这一点点时间里将这个红着脸的人全部印在脑子里，印得足够深，能够让他撑过整个没有黑子的返乡。

「明年见」

「新年快乐，明年见」

　轻轻挥手，他们道别。

　一个人转身，积雪踩在脚下，沙沙的声音就像黑子的呼吸挠在他的耳畔。黑子的脚下，现在一定也是一样的声音吧。

　回家的路、玄关的暖流、房间的空气的味道，每一样都能让他想起黑子。想起他说过的话、手摸在他的肌肤上的温度，还有透过眼神所能猜到的他的心。

　空荡荡的客厅只有他一个人。拿起一个苹果，在手上把玩，空调的暖风把清甜的味道送到他的鼻尖。

　你一定没吃过这么甜的苹果。

　因为这是冬日里独有的，恋爱的味道。       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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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没有，我真没吃过这样的苹果

最多也就吃了这样的青黑吧！

表白太太❤️

这是我见过的，最喜欢我哲的峰峰，没有之一了

最后

讲真，绿谷出久好帅啊